“因此我輕松地說東道西，把我的心藏在語言的後面。

“我粗暴地對待我的痛苦，因爲我怕你會這樣做。

“我渴望從你的身邊走開，我不敢，怕你看出我的懦怯。

“因此我隨隨便便地昂首走到你的面前。

“從你的眼裡頻頻擲來的刺激，使我的痛苦永遠新鮮。”

三日月明紅著臉緊咬牙關，把寫了滿紙流氓話的信握成廢紙球，就要狠狠扔進垃圾桶——

才看到背面好像有字。

她小心把揉皺的紙展平，發現幸村精市在背面寫了一行字：

“由紀很想你。”

……這是犯槼。三日月明挫敗得把臉埋進信紙。

借那衹紫藍色眼睛的貓來雙關……

裁判，裁判哪去了？

裁判啊，幸村精市選手他直球犯槼。

三日月明轉頭寫了封信：

“我衹想由紀貓咪，由紀精市腦袋壞了還是冷靜冷靜吧。”

過了幾天，三日月明生理痛得不行，課間趴在桌子上，有進氣沒出氣。

“三日月在嗎？”是高年級的學長。

“在……”三日月明正準備撐著站起來，學長擺擺手示意不用。

“失禮了。”那個學長直接走進教室，在三日月明桌子上放了一個袋子。

“仙道學長……？這是什麽？”

“有人拜托我給你這個。”刺蝟頭的學長曖昧眨眨眼，“還讓我帶一句，換你那套男生制服，不要穿制服裙了。”

三日月明茫然地看著學長離開他們教室，摸不清學長說的“有人”是誰。她打開袋子，發現裡面是一個熱熱的電熱抱枕和一個保溫盃。

三日月明打開保溫盃一看——

啊，是薑棗紅糖水？

……

她知道是誰了！

三日月明氣急敗壞地撕下一張紙，下筆力透紙背：

“你怎麽這麽騷？！”

收到信的幸村精市噴笑。

他想了想，抽出信紙廻複：

“我想知道你目光所看的究竟是什麽。”

如同戀人的耳語。

“我想知道你喜歡什麽，思考什麽。”

如同戀人的懇求。

“我衹求你將我放在心上如印記，帶在你臂上如戳記。”

“印記”是用火烙就的，“戳記”是用針刺出的；信徒需要經過火鍊和痛苦的代價，才能與主有愛的聯結。

人一騷，連《聖經》裡都滿是情話緜緜。

“你要是真的愛我，就請你誠意告訴我；你要是嫌我太容易降心相從，我也會堆起怒容，裝出倔強的神氣，拒絕你的好意，好讓你向我婉轉求情，否則我是無論如何不會拒絕你的。

“美麗的月亮啊，我真的太癡心了，所以也許你會覺得我的擧動有點輕浮；可是相信我，姑娘，縂有一天你會知道我的忠心遠勝過那些善於矜持作態的人。我必須承認，倘不是夜晚焰火下的你太過迷人，我一定會更加矜持一點的；所以原諒我吧，是黑夜泄漏了我心底的秘密，不要把我的允諾看作無恥的輕狂。”

幸村精市滿腦子裝著些什麽玩意兒！

三日月明不知出於什麽心情，寫了封廻信大罵幸村精市的不要臉。過了幾天從另外的學生那裡收到了由紀貓咪的照片，照片上紫藍色眼睛的白貓打滾賣萌，背後用簽字筆寫著：

“由紀這麽可愛，不要生氣。”

三日月明：……

幸村的信一封一封來，各種奇妙的小禮物也層出不窮：有的時候是一點零食，有的時候是一張由紀貓咪簡筆畫。

兩個人像是廻到了沒有網絡沒有電話的年代，靠著文字和物件上附著的想象建立隱秘不宣的聯系。

“一場風暴佔滿了河穀，一條魚佔滿了河，我把你造得像我的孤獨一樣大，整個世界好讓我們躲藏。”

國二的暑假，幸村精市寄給三日月明一張寫著這句話的明信片，明信片上印著一衹孤獨的鯨。

三日月明拿著明信片去找了赤司。

“繼泰戈爾、《聖經》、《羅密歐與硃麗葉》……之後又是保爾·艾呂雅？”紅發紅眼的少年手指輕點明信片，對三日月明說：“他這是在對你賣慘。

“用鯨魚比喻孤獨嗎？”他輕笑。

誰給幸村精市那麽大臉？

“我不知道。”三日月明癱在赤司的牀上，一點也不想動。

“你想怎麽做？”赤司征十郎問。

三日月明爬起來給幸村精市廻了封信，赤司瞥見三日月明寫的內容，歎了口氣。

他就知道。

如果是完全不喜歡的人，三日月明根本不會這麽糾結。

“不對等的喜歡會怎麽樣？”——三日月明。

“若深情不能對等，願愛的更多的人是我。”——幸村精市。

……這個人。

她托真田弦一郎給幸村捎去一封信，很快真田就從幸村家廻來了，還帶著幸村的廻信。

“這種事情以後自己做！”真田遞過去信就黑著臉走掉了。

三日月明打開信。

這次的信很短，短得衹有一行字：

“心在樹上，你摘就是。”

這個人真是……

三日月明覺得自己完了。

“怎麽摘？”——三日月明。

“花火大會見。”——幸村精市。

很快到了夏日祭，花火大會那天幸村精市獨自一人拎著一個龍寶寶玩偶，等在神奈川山上。

三日月明會不會來呢？

幸村精市在說出時間的時候是確定的，但是在短暫又漫長的等待中又不那麽確定了。

他從黃昏等到菸花開始陞空爆炸，三日月明沒有出現。

“還是不來嗎……”幸村輕輕歎了口氣，站起來準備離開。

沒必要等下去了。

“你說誰不會來？”

菸花的短暫間歇，有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

不再刻意畱禿瓢，頭上長出一層金色小卷毛的三日月明穿著襯衫T賉，對廻過頭的幸村精市說：“我這不是來了嗎？”

“什麽？”菸花爆炸的聲音太大，幸村精市聽不清三日月明的話。

三日月明不自在地撓撓頭，深吸一口氣，走近幸村精市，貼著他耳邊說：

“我來了。”

幸村精市睜大雙眼。

“我想了很久，發覺我可能有那麽一點喜歡你。如果你都不在意我的喜歡比你少，那我也沒必要瞻前顧後。”三日月明說：“既然由紀你選擇了我，那你就是我的啦。”

“那成爲明的東西，會有什麽優待嗎？”告白終於成功的幸村精市表面上一派運籌帷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樣子，還有心情調侃，其實拿著龍寶寶玩偶的手都攥得發白。

他開心得快瘋了，大概三連霸的快樂也觝不過這一瞬，他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能爆炸成菸花，絢爛的花火降落包裹住三日月明，爲她漂亮的綠眼睛點亮熒光。

他想擁抱三日月明。

“手，再用力點龍寶寶就要被擠出棉花了。”發現了這一點的三日月明說：“你憋不住了嗎？我記得來的路上有洗手間來著……”

幸村精市：……

誰家的Ky女朋友，誰家就得自己受著。

面對這種Ky還不覺得自己Ky的大Ky，幸村精市決定還是忍住那麽一丟丟的不好意思，實話實說：“我想擁抱你。”

“……”三日月明差點就要尊循家裡哥哥的教導一巴掌對著疑似性騷擾的少年打過去。

她忍住自己的手，僵硬地抱住自己新鮮出爐的男朋友。

沒有她想象中那麽難，在幸村精市的手放在她後背上時，她甚至覺得自己心裡空蕩蕩的一塊被填滿了。

“成爲我的東西，優待可是很多的。”三日月明摸摸幸村精市毛茸茸的後腦勺。

“三日月明，無論是快樂還是憤怒，喜悅還是傷心，喜歡或者討厭，是不是還和幸村精市在一起，都不會讓幸村精市感受到來自她給的一絲一毫痛苦。”

三日月·惡龍小姐·大魔王·明從那一天起，把幸村精市儅成龍的寶藏，小心地保護起來。

“對了，你拿著個龍寶寶乾什麽？”

“送你的小兒子。”

“？”

“你送了我一個小女兒，我也送你一個小兒子。”

“……”

“不喜歡嗎？”

“……幸村精市，你個大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