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大雪紛飛，放眼望去，所有草木皆被銀裝素裹。

“咳咳……”雷昊辰坐在牀尾，止不住輕聲咳嗽。

他怕吵醒牀上安靜躺著的人兒，擡起枯瘦的手緊捂住嘴，想止住那刺耳的聲響。

“珊珊，生日快樂。”雷昊辰的聲音像在沙漠許久不喝水的旅人，沙啞的厲害。

才幾個月時間，他就已經瘦骨嶙峋，模樣憔悴得不成人型。

他從兜中拿出一個錦盒，有些喫力地放到梁珊枕頭邊，含糊不清開口：“你猜猜看，今年四郎給你準備了什麽生日禮物？”

廻應他的衹有無邊的沉寂，還有無盡的寒冷。

牀上的梁珊，渾身冰涼，沒有一絲動靜。

她聽不到雷昊辰的呼喚，也看不到窗外的大雪。

“這是四郎親手縫制的手帕，棗紅色的……上面有我們兩人的名字，你看看，喜歡嗎？四郎第一次乾這種針線活兒，縫的歪歪扭扭，你別笑四郎……”

雷昊辰空洞的眼神在說起這些的時候帶著些許零碎的亮光，蒼白消瘦的臉頰也帶了一絲淺淺紅暈。

“日本人打了進來，這個世道已經亂得不成樣子……我不能去打仗，我得陪著你……但珊珊你不要對我失望，我把帥印和軍隊全交由華共的革命組織，讓他們去抗日……”

“珊珊，我什麽都不要了，就這樣陪著你，就這樣抱著你，永遠都不和你分開，好嗎？”

雷昊辰坐在牀邊，用手銬將自己的手腳和梁珊的手腳鎖在一起，然後躺下。

他爲了這一天的到來，已經斷食一個星期，粒米未盡。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一定不會忘記自己對你許下的每一句承諾……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衹要有你一個人，便足矣。”

雷昊辰看著牀頂的紗幔，眼神破碎空洞，近乎渙散。

“我還真是癡人做夢，這輩子負了你，我怎敢渴求自己還有下輩子……我怕是永世都不能投胎了……珊珊，黃泉路上，別忘了四郎可好？讓我再疼你一世，別不要我……”

意識昏沉的雷昊辰神情已經恍惚，他用盡最後一點生命力側頭看向身邊的梁珊，嘴角微微勾起一絲笑意。

“珊珊，我愛你……”

雷昊辰閉上了眼，再也沒有睜開。

屋內的火爐突然倒地，猩紅的炭火滾落在木地板上，繙滾起濃濃黑菸。

梅苑，在一夜之間燒成灰燼。

……

“珊珊！”雷昊辰從牀上彈坐起來，滿頭大汗。

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他最在乎的人永遠地離開了自己。

但夢中的一切太過真實，真實到讓他連心髒都忘了跳動。

雷昊辰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文件，眼底掀起驚濤駭浪。

民國二十三年，鼕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