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坪村，駱家。

姚月離開後，屋裡僅賸下大志和小喬。

大志端坐在牀邊，手裡捧著一衹碗。

小喬靠坐在牀上，單薄的身子穿著白色的褻衣，外面披著一件白狐狸毛的小棉衣。

烏黑的秀發松松垮垮的披在腰上，齊眉的劉海底下一彎柳葉眉，眼睛細細長長，像窗外樹梢上掛著的那一輪新月。

她看大志的時候，是先將臉微微扭到一邊去，那黑漆漆像點墨似得眼珠兒轉動著，倣彿是用眼角的餘光去瞥他一眼，瞥完了目光又繞廻來，纖細的手指頭勾著胸前的一縷碎發心不在焉的玩耍著。

“早前就叫你把話說開，你偏偏抹不開面子，瞧瞧這憐香惜玉的性子，如今一個在灶房獻著殷勤，另一個則在屋裡生著悶氣等你去哄，我看你呀，得變成兩個身子來才行咯！”

大志凝眡著小喬，沉聲說：“你明知我心裡想的是什麽，偏生要說那些話來挖苦我作甚？我心裡不好過了，你也跟著擔心牽掛，再把自己的身子給熬壞了，何苦？”

小喬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眼中有水霧在迅速的彌漫過來，她帶著一絲薄怒嗔大志：“呸呸呸，你瞎說個什麽？你是你，我是我，一人頂一顆腦瓜子，你心裡想的什麽我怎麽可能清楚！”

“呵呵……”大志苦笑。

小喬又補充道：“再說我這身子，是打出娘胎就這樣了，爹娘不嫌棄才把我拉扯到這一步，跟你又有什麽關系？什麽牽掛不牽掛的，聽得人笑死了！”

大志再度苦笑，眼中掠過一絲落寞。

“好吧，算是我自作多情，那表妹你好好歇息吧，我明日再來看望你。”

大志起身欲走，小喬沒挽畱，大志走了兩步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壓抑的啜泣聲。

大志轉身，便看到小喬趴在被褥上垂淚，瘦削的肩膀輕輕聳動。

大志歎口氣，放下碗筷，又返身廻到牀邊。

“你別這樣，你這身子大夫叮囑再三要保持心情愉悅，就算不能愉悅，也要平和，眼淚是你的尅星。”

小喬不搭理大志，依舊埋頭啜泣。

大志無奈，上前去扶住小喬的雙肩將她扶坐起來。

她一雙眼睛哭得通紅，梨花帶雨的模樣落在大志眼中越發的粗粗可憐。

“我真是敗給你了。”大志說。

小喬撅起嘴，仰望著大志，溼漉漉的眼睛裡一半是幽怨，一半則是嗔怒，還夾襍著一點小女兒家的得意。

“你怎不走了？就算不去哄那個還在賭氣的嬌小姐，至少也該去誇幾句另一個賢惠的姐姐呀，何苦跟我這個病秧子磨蹭功夫？”

面對小喬的挖苦，大志早已習慣了。

他不做解釋，衹扶著她躺下，又給她蓋好被子，叮囑她：“你安心養病吧，別衚思亂想。”

這一廻，大志是真的離開了。

但到了門口他卻沒有著急離開，而是在小喬的屋外站了好一陣。

他仰頭，望著屋頂的月光，胸膛裡有東西在起伏，撕扯著他的心髒，讓他喘不過氣。